畜牧“天团”扶贫记（上）

　　航拍邓家坪寨。

　　丰收了，群众乐了。

　　这几年常听说，有一个畜牧“天团”，从省城长沙来到偏远苗寨，从科研院所来到扶贫一线，从朝九晚五到夙兴夜寐，他们用家国情怀和使命担当把贫困山村的扶贫事业做得风生水起。

　　小寒时节，恰逢晴好，怀着心生的敬意，看着碧绿的菜畦，闻着豆腐的清香，听着温婉的溪水声，走进泸溪县洗溪镇邓家坪村，触摸脱贫攻坚的脉动，感知“天团”背后的故事，探寻产业发展的“密码”。

　　（一）

　　走进村中，只见“洗溪豆腐”加工厂热气腾腾，动物耳标厂整洁有序，千头生猪养殖场加紧施工……如今，邓家坪村里有了豆腐加工厂、养殖场、耳标厂，修了自来水、保坎、路、桥……伸手可摘蓝莓，下田可捉鱼，入棚可摘菜，上网可销山货……村民掰起手指，数说畜牧“天团”驻村扶贫的故事。

　　2018年春节刚过，省畜牧水产局副研究员陈军从省城长沙来到偏远的泸溪县洗溪镇邓家坪村担任驻村扶贫第一书记。

　　这不是陈军第一次扶贫了。27年前，陈军曾到泸溪县小章乡扶贫。其实，他完全有理由不来：血糖高、血脂高、血压高，每天要坚持吃八粒药，还患有冠心病，特别是近100公斤的身体走村入户行动实在不便，妻子刘军在省城的高校上班，工作繁忙，女儿又出国留学，如果他再下村扶贫，一家三口，三地分居，这该是怎样的生活啊？

　　可是，泸溪是他魂牵梦绕的故乡，曾是国家级贫困县，贫困程度深、贫困面积大、贫困人口多。

　　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陈军炽热地爱着他的家乡，造福桑梓也是他一直的梦想。2018年春节前，他听说省畜牧水产局的扶贫点在泸溪后，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投入扶贫是他的大梦想，而关照家庭关心家人则是他的小责任。何去何从？经过一番思想斗争，他决定去扶贫，同时也做通了妻子刘军工作。

　　“我们都是泸溪人，建设家乡我们也有责任。”那夜，刘军听到陈军的“豪言壮语”，哭了。刘军问：“以后怎么生活？”但经不起“软磨硬泡”，刘军最终答应丈夫回乡扶贫。

　　陈军深情地说：“一个人无论走到哪里，家乡是他最牵挂的地方。无论我们走多远，都不要忘记来的地方。泸溪的山山水水养育了我，泸溪农民的苦，泸溪农村的穷，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同来的还有左剑波、黄流永等队员。

　　（二）

　　经过一场冷雨的洗礼，天高，山青，水绿，洗溪的空气格外清新。

　　站在洗溪镇邓家坪村鲤鱼峒上的山顶，这里的沟沟壑壑，坡坡岭岭，尽收眼底。鲤鱼峒很大，据说当年石达开过境泸溪时曾在此短暂驻军；鲤鱼峒很深，经常能听到能滩村的鸡鸣犬吠场；鲤鱼峒很神，传说古时候有一位书生到峒里陪七位仙人下了一盘棋，仙人让他数人，他没有把自己算进去，要不就成了仙人，再回村时，已过去了几百年；鲤鱼峒很灵验，峒中的鲤鱼精能呼风唤雨，有求必应，但凡久旱无雨，只要当地人杀猪宰羊、敲锣打鼓到鲤鱼峒求雨，便会有求必灵、天降甘霖……于是不少人，到这里求神问卜、许愿祈福。

　　可是，鲤鱼峒并不灵验。千百年过去了，邓家坪依旧贫困。2018年，邓家坪村9个自然寨、5个村民小组，385户1300人中有建档立卡贫困户141户506人。谚语这样形容邓家坪：穆家棚李家棚“吃岩”（卖石头谋生），黄连坡麦丛坡“吃土”（种地为生），邓家坪双凤溪“吃树”（贩木材为生），山高田少人又穷，一年到头肚空空。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随着陈军、左剑波等进村入户走访的逐步深入，基础设施滞后，产业发展空白，村里集体经济为零，村支“两委”班子弱化，群众内生动力不足等诸多问题一一呈现。村集体穷，村民亦穷。稍微有点本事的年轻人不愿在家受穷受苦，告别老小，南下广州或东进温州打拼生活。

　　城乡的巨大反差，深深地刺痛陈军和队员们的心，更鞭策着他们绞尽脑汁想法子、找点子。发展劳务经济，短平快，是贫困群众快速脱贫致富的一条捷径，但农村可持续长效发展必须要有当家产业。

　　经过多次调研，驻村工作队逐渐形成共识，产业是发展的根基，产业兴旺，农民有事做、有钱挣，农村方能活力四射。可是，无人，无钱，无技术，怎么办？说到扶贫产业，讲到集体经济，不论是村干部还是村民，或多或少有些抵触、有些担心、有些无奈。

　　结合地方实际，发挥畜牧优势，畜牧“天团”开出了产业扶贫的“方子”，实施产业发展“三步走”：第一步试点产业项目，让村民有盼头；第二步全面推广产品，让村民有甜头；第三步形成产业品牌，让村民有奔头。

　　草木蔓发，春山可望。小溪欢唱了，翻耕了的稻田蓄满了春水，一丘丘水田，一层层梯田，水汪汪的，明晃晃的，很是养眼。

　　陈军，点燃了产业扶贫第一把火——引导村民养殖稻花鱼。然而，这火还没烧起来就被浇灭了。那年那月那天，陈军不会忘记，9万尾鱼苗抵达村中，想象中的村民争先恐后领鱼苗的热闹场景并没有发生，直到天黑，还剩下3万尾鱼苗无人领取……

　　随后几天的走访调查中，陈军看到一些村民的瓦背上、砖墙上，整齐地晒着干鱼……那不是前几天运来的鱼苗么？陈军与队员们的脸在烧，心在痛……陪访的村干部满脸尴尬。

　　深入了解，陈军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时令不对，沟通不畅。村民看不到幼苗的优势与好处，认为端午前放“青瓜籽”大小的鱼苗，不如端午后放两手指大的鱼苗，而畜牧“天团”则认为，端午后有山洪水，大鱼容易顺水而逃。

　　“鱼苗事件”让陈军明白了，光有一腔热情不行，还得首先读懂脚下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他们暗下决心，一定要做一个有情怀、有责任、有担当、有想法、有作为的扶贫干部。

　　（三）

　　凡做事情，只要用力用心用情，终归有回报。

　　炎炎夏日里，工作队员们爬山涉水，了解村情，往往汗流浃背、湿透衣衫；茫茫黑夜里，工作队员们走村串户，拄拐杖、打手电，了解民意，破解民生难题……

　　陈军，进村入户，不断帮助解决“小”问题，增进群众认同感。老屋场的杨唐生对工作队走访，爱理不理，还时不时说一两句风凉话。原来，杨唐生小孩16岁了，一直办不到户籍登记，没有身份证，无法外出，只能待在家，因此对村干部有怨言。了解情况后，陈军多次往返于公安、公证、民政，联系杨唐生妻子原籍所在乡镇、村委，跑上跑下，前前后后两个多月，帮他解决了十几年没解决好的困难。那天，杨唐生拿着崭新的户口本，对工作队员连说三声“对不起”三声“谢谢”。

　　团聚最喜悦，团圆最幸福，团结最有力。全家福不仅定格家人团圆时刻，更是见证家庭幸福的纪念。邓家坪村1300人中有500余人常年外出务工，正月初三出门，腊月二十四回家，一家人聚少离多。走访中，陈军发现村民家中难得一见合影照。于是，工作队开展“团圆最幸福、赠送全家福”活动。腊月二十八，陈军把妻子刘军接到村里，还特邀了专业摄影团队为全村拍出187幅全家福照片，洗片、装框、上墙……一位老人抚摸着全家福激动地说：“我八十岁了，从来没有专门去照相，这是第一张全家福，太感谢工作队了。”

　　村里人忙着过年，他们忙着户户送照片，在那个略显寒冷的年关，他们忙碌的身影穿梭在村前屋后，成为除夕这天最美丽的风景线。而当万家灯火、烟花璀璨，年夜饭的温馨弥漫在空气中时，陈军夫妇与贫困户杨明铁全家共享年夜饭……

　　左剑波，省畜牧水产局副研究员，从事养猪技术研究40余年，硕果累累。他父母亲八九十岁，需要照顾日常生活起居；孩子大学刚刚毕业，正在找工作；妻子即将退休，需要心理调整。可是，当组织谈话要下村扶贫时，左剑波二话没说。他常说，他是学农出身，有一技之长，有服务三农的情结，下乡扶贫更能展示畜牧人的责任与担当。

　　为了扶贫，左剑波把家安置到扶贫村。妻子退休后，就到邓家坪担任“后勤部长”，买菜、生火、烧饭等等，帮助照顾工作队生活。这一陪伴就是三年。从来访的村民，到共事的村、镇、县干部，甚至到村检查工作的同志都能品尝到地道的长沙口味菜，她还热心和村民交朋友，教村民如何栽种新品种，如双低油菜、水果红薯、甜糯玉米、良种丝瓜、豆角……也和村民一起抠竹笋、捡枞菌、跳广场舞……村民们亲切地称她为编外工作队员、最美扶贫嫂。

　　“左队吗？我是贫困户老石，我家养的3头猪昨天都不吃食了，老兽医打针后也不见好转，今天早上还死了一头。”正在长沙休假的左剑波电话里听出了老石的急切和无奈。前几天，老石花8000多元赊购了三头仔猪，准备养肥挣些钱。左剑波一边安抚老人，一边询问情况，并设法联系出诊的兽医，咨询用药情况和对病情的看法。事不宜迟，交换意见后，左剑波釆购药物连夜从长沙返回村里交付兽医治疗……3天后，仔猪痊愈。那年冬至，老石年猪杀了200多公斤肉，很是高兴，还专门邀请工作队到家吃刨汤表示感谢。

　　邓凯龙，八零后研究生，省城长大，2019年4月接替黄流永（机构改革外调）来扶贫时，女儿尚在襁褓之中。初来乍到，入村走访贫困户，上坡路，巴掌大，又高又陡，自小在城里长大的他见到这种场面，心生恐惧。于是，他手脚并用爬上去，完了又是手脚并用退回来。那样子，那情形，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爬路”走访，成了村民饭后的“笑谈”。面对嘲笑，面对逆境，邓凯龙显得很坦然与淡定。当年11月，他患上甲状腺结节，回长沙做了切除手术。第二年春天，出院不久，他要求再次回到扶贫工作一线。“陈军的扶贫情怀深深地感染了我，群众的质朴情深深感动了我。”他这样申请再次驻村扶贫工作时如是说。

　　刚当剃头匠就遇到大胡子。2019年底，任学军克服重重困难接替邓凯龙入村扶贫，当时他的父亲91岁，女儿初三，面临中考压力。他入村后，一杨姓青年就低烧不退，州县医院治不好，医生建议转到省城治疗。可是，他和他的家人从没出过远门，省城在哪、去哪家医院、怎么去，都一头雾水，看着病怏怏的孩子，急得团团转。任学军获知情况后，主动联系湘雅附二医院。经过十多天的高效治疗，青年人顺利康复出院，家人对他感激不尽。

　　扶贫工作量大，任学军很少回家，寒冬里为了帮助群众销售山货，硬是把14吨黄豆、辣椒、豆腐等农产品贮藏到零下27摄氏度的冻库里，以获得好价钱。

　　驻村扶贫以来，工作队守着一份热心和真心，帮助群众上户口，买稻种，销蜂蜜，送拐杖，拍全家福，同过幸福年……一件件“急难愁盼”的民生小事，一次次的真情办理，用无私奉献、爱心和拼搏，构筑起了一道宽容与理解的直通民心的桥梁。